肖耿：利用香港数字金融基础设施探索与人民币挂钩的稳定币
编者按
2024年5月19日下午，由徽商银行深圳分行和中国人民大学金融科技研究所联合主办，金融科技50人论坛协办的中国人民大学首届深圳金融论坛之“平行论坛：数字金融与高质量发展”在深圳举行。香港国际金融学会主席、香港中文大学（深圳）高等金融研究院教授、政策与实践研究所所长肖耿作主题演讲。他认为，社会各界需要重新认识香港在国家发展中的优势与定位，明确以货币监管功能来界定人民币与港币之间的内外循环及双循环衔接带。而后强调香港具备探索最先进数字金融基础设施的条件，创建基于稳定币、有限区块链、数字智能合约的与人民币挂钩的大湾区稳定币，能巩固提升香港国际金融中心地位。以下为发言全文：
01
需要重新认识香港在国家发展中的优势与定位
社会各界需要重新认识香港在国家发展中的优势与定位，明确以货币监管功能来界定人民币与港币之间的内外循环及双循环衔接带，包括基于人民币的在岸市场体系的内循环、基于港币的离岸市场体系的外循环、以及“内地在岸”与“港澳离岸”两地深度合作“经济特区”的双循环衔接带。
过去40年中，港币与美元挂钩间接支持了美元的国际储备货币地位。香港金管局的资产负债表规模相当于美联储的6.7%，港币和美元挂钩相当于无形中将美元的影响力扩大了6.7%。由于香港是一个小型离岸经济体，港币一定要和比较稳定的大型经济体货币挂钩。因为现在美国还是全球最大，也是西方相对更稳定的经济体，所以港币目前仍然有理由与美元挂钩。中国政府坚定不移地支持香港及港币与美元挂钩的联系汇率制度，大大增强了亚洲各国对美元的信心，使得与中国有密切贸易往来的合作伙伴都愿意用美元进行国际贸易与投资交易，并愿意持有美元资产等等。这实际上意味着中国间接地支持了美元的国际储备货币地位。中国一直通过努力保持人民币兑美元在合理区间波动，也间接维护了美元的国际储备货币地位。尤其是在亚洲金融危机的时候，朱镕基总理一句话：人民币不贬值，迅速稳定了中国及亚洲金融市场，也对美元的稳定乃至全球金融市场的稳定作出了巨大贡献。但今天的美国与美元对世界经济与金融的影响越来越不稳定，不确定、而且缺乏正能量。
作为人民币国际化重要试验区，香港是全球最大的离岸人民币业务枢纽，大湾区的跨境人民币产品也极具创新。香港不仅拥有全球最大的离岸人民币资金池、最大的离岸人民币外汇交易中心、最大的离岸人民币债券市场、占中国境外人民币跨境收付额度最大比重，也是全球提供最多人民币衍生品的集中地。大湾区亦是香港业界跨境业务的首选地，深圳人民币跨境收付量位列全国前三位。前海试点全国首个跨境人民币贷款、跨境资产转让政策、QDLP试点扩容至全广东、QDIE额度扩大、QFLP在广州、深圳、珠海稳步推进。
02
极端场景预案：如果港币与美元脱钩，并与人民币挂钩
如果港币与美元脱钩，并与人民币挂钩，短期会有巨大冲击，但长期也可能利大于弊。香港的所有资产将立刻成为人民币离岸资产，人民币国际化程度可能迅速提升；港币成为与人民币挂钩的完全开放、市场化、可兑换国际货币，结合香港金融监管体系优势，可以更好的服务中国在全球的贸易伙伴，尤其是“一带一路”国家及东盟国家的贸易与金融服务。
冲击方面，香港资产的价格和美国资产价格体已经脱钩。美联储“大水漫灌”下，过去5年美国房价曾经翻了一倍，股价也大幅上涨。尽管港元是钉住美元的，但由于内地确保了对香港的物资供应及内地没有出现资产泡沫，香港资产价格和消费物价水平相对稳定，并未出现严重通胀。可见，香港的资产价格主要还是由中国经济和香港本地实体经济情况决定。从香港的银行存款结构来看，人民币占比不足10%，港币存款占比少于50%。因为银行是服务于客户的，香港客户的需求一直是面向全球的，因此有理由相信港币与人民币挂钩后，存款结构也不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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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险方面，港币与美元脱钩后，美元区投资者要承担利率风险和汇率风险，会降低在香港的投资。但是，如果未来美元相对人民币持续贬值，美元区投资者就可以通过持有与人民币挂钩的港币资产享受人民币升值的红利。香港金管局的资产负债表规模相当于美联储的6.7%，一旦脱钩将对美元体系造成不小的打击。因此，港币与美元脱钩只会发生在中美关系极端恶化情况下。
03
以数字金融技术巩固提升香港国际金融中心地位
以数字金融技术巩固提升香港国际金融中心地位，创建基于稳定币、有限区块链、数字智能合约的与人民币挂钩的大湾区稳定币。早在2022 年 9 月，香港金管局发表《“数字港元”- 迈出新一步》的政策文件。“数字港元”其实就是与美元挂钩的稳定币。而传统港元就是在没有数字金融技术条件下，通过联系汇率制度安排确保与美元挂钩的传统稳定币。在拥有数字金融技术的今天，香港金管局可以在保留与美元挂钩的传统港币及“数字港币”的同时，利用稳定币、有限分布区块链、及数字智能合约，创建与人民币挂钩的数字稳定币（“大湾区币”或“第二港币”）。这将为未来离岸人民币金融产品提供一个最现代化的数字金融基础设施，以增量形式助力人民币国际化，并帮助内地解决其国际金融领域的难点与痛点问题（如“一带一路”离岸融资、与东盟等区域贸易与投资、内地机构在香港发行离岸债券等）。
同时香港具备探索最先进数字金融基础设施的条件。香港历来是各项前沿金融创新的试验场，具备优良创新传统，推行试验的制度与市场基础良好，来自相关利益集团阻力较小；香港数字金融发展成效显著，处于全球领先地位，可以对最先进数字金融基础设施的建设提供坚实支撑；从法律和监管层面上看，香港开放、市场化、国际化的制度环境最有条件试点，而其相对清晰有限的边界（人口、空间、机构、GDP、金融资产规模）使得风险可控，但如果试验成功，对大湾区、全国、甚至全球金融秩序与格局都有重大及深远影响。
04
未来香港数字金融基础设施三要素：稳定币、区块链、智能合约
（一）运用有限的分布式区块链技术来提升信任度、降低交易成本
传统的分布式去中心化的区块链排斥监管，风险大，无法得到官方监管层认可。可行的是有限分布式区块链技术以实现多中心监管，即中央银行不再是唯一的监管中心，而是作为最重要的一个中心，其它第三方（如行业协会与地区联盟，如东盟）也可以参与建立区块链账本，以并行监管方式来提升系统的信任度，并降低市场交易成本和监管成本，同时可以将信息和资金的流通无缝整合，促进标准化和自动化，大幅度提升金融平台与产品之间的互联互通。
（二）由香港金管局发行并监管一种与人民币挂钩的稳定币（“大湾区币”）
可暂命名为“大湾区币”或“第二港币”，将其作为香港新数字金融产品的基础性发布、交易、与结算货币，并确保“大湾区币”与传统港币（与美元挂钩的“第一港币”）可以按美元与人民币的市场汇率自由兑换。对居民、企业、投资者而言，“大湾区币”将等同离岸人民币，类似港币等同离岸美元。“大湾区币”与人民币的关系类似港币与美元的关系，其利率将与在岸人民币趋同，但“大湾区币”的发行规模不会影响内地的货币政策，却可以迅速提升人民币国际化程度。全球客户可以方便地使用“大湾区币”，并在需要的时候兑换成人民币或全球任何其它货币。
（三）数字智能合约平台提供全频谱金融产品与服务，大幅度降低交易成本和风险
数字化智能合约是一种以精准全面数字信息为基础的传播、验证、执行合同的计算机算法协议，可以交易全频谱的金融产品与服务，有高度透明、极低交易成本、极易进行风险预测与管控等现代数字金融工具特征。
05
未来与人民币挂钩的香港数字金融基础设施平台的应用前景与意义
（一）开拓全新的离岸人民币产品与服务平台，并以增量形式平衡美元主导的国际金融体系
新体系并不会与传统的基于“港币与美元挂钩”的美元主导的国际金融体系相冲突，反而两者是互补关系。有助于香港按市场需要同时联通世界与内地，并极大优化资源配置效率和灵活性，提升金融赋能量级，为香港和大湾区共建未来国际金融中心群奠定坚实基础。
（二）极大丰富离岸人民币市场产品频谱，打造全新“增量”市场，高效推进人民币国际化，并稳固香港在数字经济金融时代的国际金融中心地位
在产品端，可以承载众多基于数据技术的金融产品创新，甚至突破传统金融产品标准化合同的形式，产品的丰富程度、竞争性将远高于传统金融市场。依托大数据分析，数字金融产品对风险的感知和预见更加灵敏。在销售端，新平台的客户可以穿透到形形色色的境内外企业，甚至个人，极大提升产品的可投资性与吸引力，彻底激活香港的数字化离岸人民币市场，使其实现质的飞跃与快速的系统性迭代升级。
（三）构建“防火墙”与“备胎”，防范美元塌陷场景下，港币与美元挂钩而产生的系统性风险
与美元挂钩的传统港币金融体系的货币政策（及利率）将与美国一致，这在美国货币政策大致正常并稳定的情况下并没有问题。港币从70年代与英镑脱钩，并与美元挂钩以来，一直实行美国的货币政策（港币利率与美元利率大致相同），特别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之后，美国大部分时间实行数量宽松与零利率，助长了香港的房地产泡沫，但港币联系汇率整体还算成功。最近几年，美元出现多重不稳定因素，包括美国高通胀、美国政府财政恶化、美元武器化及长臂管辖、中美关系高频波动，间接对香港金融体系的稳定与发展形成不确定及负面压力。
观点整理：余植巽
版面编辑｜刘佳艺
责任编辑｜李锦璇、蒋旭
主编｜朱霜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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